品味经典：曼生十八式紫砂壶赏析

陈鸿寿（1768—1822年），钱塘（今浙江杭州）市人，书画家，篆刻家。字子恭，号曼生，别署曼龚，曼公，恭寿，种榆仙吏，种榆仙客，夹谷亭长，老曼，西子湖上渔者等。嘉庆六年拔贡，官江办淮安同治，赣榆代知县，溧阳知县。

其工诗文，书画，善画山水，花鸟和兰竹，与杨彭年合作，善制紫砂壶；清•秦祖永《桐阴论画》云：“ 鸿寿诗文书画皆以姿胜，篆刻追秦汉，浙中人悉宗之，八分书尤简古超逸，脱尽恒蹊。”，不仅书法擅长行，草，篆，隶诸体。而且篆刻师法秦汉玺印，旁涉丁敬，蒋仁，黄易奚冈等人；印文笔画方折，用刀大胆，自然随意，锋棱显露，古拙恣肆，苍茫浑厚；为“西冷八家”之一。有《种榆仙馆摹印》，《种榆仙馆印谱》传世，并著有《种榆仙馆诗集》，《桑连理馆集》。嘉庆二十一年为周春著的《佛尔雅》撰写序跋。卒于道光二年（1822年），寿五十五岁。

陈鸿寿不凡的艺术成就于金石书画之外，以设计紫砂壶最为世人称道。有仿古器物的“天鸡”，“乳鼎”；有取材于自然景物的“却月”，“饮虹”；有来源于植物形态的“葫芦”，“南瓜”，“匏瓜”；有取自于实用器物的“井栏”，“合斗”，“斗笠”，“树桩”，“汉瓦”等。曾设计紫砂壶样十八式，由杨彭年，杨凤年等陶艺匠人制造，陈鸿寿亲自制铭镌句，壶底钤“阿曼陀室”署款，“桑连理馆”印记；壶把下有“彭年”，壶盖内有“杨”，“彭年”，“凤年”等小印章，人称“曼生壶”；有的为幕友所作，署曼生和作铭者双款；还有的是曼生作铭，幕友书刻，也作双款。是中国第二代紫砂壶大师的领军人物，也是活跃于清代嘉庆，道光年间的紫砂壶陶艺大师，陈鸿寿，杨彭年二人的珠联璧合，主张制壶创新，把诗文书画与紫砂壶陶艺结合起来，在壶上用竹刀题写诗文，雕刻绘画，倡导“凡诗文书画，不必十分到家，乃见天趣”，开创了紫砂的文人时代，其陶艺追求质朴自然，情意真切为宗旨，并且以陈鸿寿为中心，聚集了郭频迦，钱叔美，改七芗，江听香，查梅史，高爽泉等参与制铭题刻。

世人谈论曼生壶时，常常赞赏其“字随壶传，壶随字贵”这个“字”指的是杨彭年制壶，由陈鸿寿所刻的铭文壶，据《阳羡砂壶图考》记载，杨彭年售壶，“寻常贻人之品每壶值240文，加工者价三倍”，可见壶上陈鸿寿所刻的书法铭文，为时人所珍惜。

此曼生十八式之镜瓦壶，器型圆腹，上敛下宽直似瓦筒，盖面形似铜镜，盖直如瓦当，口阔，壶流上平下半圆，把柄外平内润，钮似乳突。器身由曼生铭文“日之光，泉之香，仙之人，乐未央——曼生”。

“仙之人”指的是仙乡之人。“仙乡”指浙江亳州，因历出老子，陈抟等仙人，而称仙源之地。亳州有句民谣“涡河湾里出神仙”，足见仙乡之说由来已久，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知亳州时，自称：“仙翁”，称亳州为“仙乡”。他在《答子履学士见寄》一诗中写到：“颍亳相望乐未央，吾州仍得治仙乡。梦回枕上黄粱熟，身在壶中日月长。每恨老年才已尽，怕逢诗敌力难当。知君欲别西湖去，乞我桥南菡萏香。”，他身居仙乡，感到自己也成了仙翁：“使君居处似山中，吏散焚香一室空。雨过紫苔惟鸟迹，夜凉苍桧起天风。白醪酒嫩迎秋熟，红枣临繁喜岁丰。寄语瀛洲未归客，醉翁今已作仙翁。”

“乐未央”是引用汉代常用的吉祥语，出自于西汉铜镜铭文。原文：“长相思，毋相忘，常富贵，乐未央”。表达希望一直思念，希望不被忘记，希望永远富贵，希望永远快乐，欢乐不尽之意。汉代房屋瓦当上常饰有“长乐未央”的文字阳纹。汉朝初期还以“长乐”“未央”作为皇宫殿名。“乐未央”是“长乐未央”的缩语。

此壶造型小巧玲珑，古朴遗风；底款“阿曼陀室”，盖内外沿款“曼公督雕第四式”，盖内铭款“彭年”，把柄款“彭年”。

镜瓦壶诞生于清中期，是陈鸿寿，杨彭年合作的结晶。所以曼生好友郭频迦释文:“鉴取水，瓦承泽，泉源源，润无极。”

镜瓦，是指古代的铜镜和汉瓦。古人为了美颜，而发明了铜镜，文人用它照鉴，女人用它见容。汉瓦，是中国汉代古建筑重要构件，是秦汉时期精美建筑艺术的再现。铜镜也称谓“鉴”，于是，相照相鉴，成为文人修士所遵循的法则。鉴戒，鉴识，鉴别，鉴赏，鉴裁……《旧唐书•魏征传》的警句警言曰：“以铜为镜，可以正衣冠；以古为镜，可以知兴替；以人为镜，可以明得失”。用铜作镜子，可以端正衣服和帽子；以历史作镜子，可以知道朝代的兴衰和更替的根源；以人作镜子，可以明白舍与得，君子与小人，忠臣与奸臣，善与恶的人生道理。

“曼生十八式”紫砂壶，指的是:“铫之制，抟之工，自我作，非周种”的石铫式壶；“苦而旨，直其体，公孙丞相甘如醴”的汲直壶；“月满则亏，置之座右，以为我规”的却月壶；“此云之腴，餐之不臞，列仙之儒”的横云壶；“勿轻短褐，其中有物，倾之活活”的百衲壶；“蠲忿去渴，眉寿无割”的合欢壶；“宜春日，强饮吉”的春胜壶；“春何供，供茶事；谁云者，两丫鬟”的古春壶；“光熊熊，气若虹；朝阊阖，乘清风”的饮虹壶；“饮之吉，匏瓜无匹”的瓜形壶；“作葫芦画，悦亲戚之情话”的葫芦壶；“天鸡鸣，宝露盈”的天鸡壶；“北斗高，南斗下；银河泻，阑干挂”的合斗壶；“如瓜镇心，以涤烦襟”的圆珠壶；“乳泉霏雪，沁我吟颊”的乳鼎壶；“鉴取水，瓦承泽；泉源源，润无极”“日之光，泉之香，仙之人，乐未央”的镜瓦壶；“帘深月回，敲棋斗茗，器无差等”的棋奁壶；“内清明，外直方，吾与尔偕臧”的方壶。以及“栏井养不穷，是以知汲古之功”的井栏壶。

品茗，斗茶之风，在北宋是一种不可或缺的社会文化。建盏的自然釉色与宋人崇尚自然，鄙薄雕琢为饰的审美观不谋而合，建盏由此而成为宋人斗茶，品茗追求的艺术载体。因此，民间斗茶用盏，僧侣持盏品茶，已是司空见惯的事。北宋朝施行“右文抑武”，奉行“文以靖国”的理念，习文之风风靡全国，因而，“焚香，挂画，插花，品茗”四艺；“焚香，品茗，听雨，赏雪，候月，酌酒，莳花，寻幽，抚琴”九雅，便成为宋人志士修身养性之怡情，文人墨客之雅事。

黄金碾畔绿尘飞，紫玉瓯心雪涛起。

斗茶味兮轻醍醐，斗茶香兮薄兰芷。

——北宋．范仲淹《和章岷从事斗茶歌》

北窗高卧鼾如雷，谁遣香茶挽梦回？

绿地毫瓯雪花乳，不妨也道入闽来。

——陆游《试茶》

中国茶文化，一直保持着传统文化以及道教文化的延续，遵循道法自然，“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”—《礼记*大学》。

明代茶艺家冯可宾《茶笺》中，对品茗提出十三宜：“无事，佳客，幽坐，吟咏，挥翰，徜徉，睡起，宿醒，清供，精舍，会心，赏览，文童”。

中国清代茶文化以及陶器艺术，是宋，明朝茶文化的传承，由唐人煎茶，宋人点茶，明人泡茶，再到清人品茶，所使用的茶道工具也应运而生，也是紫砂壶与茶盏的替代和茶文化不断升华的过程。《茶具图赞》：“器为人用，所以，器之用，不在器，在人！故自有心者观之，有心者用之，其心在茶，则天下之物，莫非茶器”。保持茶色，茶香，茶味不容易变质，非紫砂壶不可替代。

此清•曼生十八式之镜瓦紫砂壶，与历朝历代各时期的同类紫砂壶类比，并检索全世界收藏机构出版的资料，各大博物院，博物馆及各拍卖公司历来拍卖记录，无一件此类铭文的藏品，因而，此藏品目前仅为孤品，且弥足珍贵。不仅填补了清•曼生十八式之镜瓦紫砂壶的空白，而且，具有极高的品茗，观赏，文物收藏，学术研究价值和经济价值。

——叶子珍藏

2024年2月1日于武昌